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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3)

6-(2~3)

2

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地对我说着,翼撑着吧台的身体往前倾着。仿佛只要我一点头,就立马把我从吧台的那边一把拽过来一样

“啊?我么?”

我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指着自己说“咖啡师?”

“没错”小鬼点了点头“不喜欢么?”

“呃……不是”我抓了抓头发“只是从来没想象过自己会做咖啡师”

“所以你现在可以想想啦~”

“真的好么……我只会喝其他的什么都不懂诶”我犹豫着说

“谁说你只会喝的”小鬼瞟了我一眼“小然和我说你在我比赛的时候一直都在全程专业解说诶”

“那个啊……”

被人夸是全程专业总归会有些开心,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那是随口说着玩的啦”

“从活塞机到软水加盐再到3D拉花,能随口说出来的话也太不简单了吧”翼环抱着双肩,不知不觉中表现出对我很强大的信心“森哥你多实践练习的话一定能成为很好的咖啡师啊”

“可是我从来都没有上机实践过啊…”我摇头

“我教你啊,叫师傅~”

“不行啦,我一直笨手笨脚的”我还是摇头

“又没有让你去洗盘子,你总不会把机器拆了吧”

“有可能”

“我会看着的”

小鬼叉着腰,盯着我的脸说道

“还有什么不行的么?”

“嗯……”似是被小鬼摆了一道,我挠挠头很努力地想着理由“那个……每天站在吧台后面端咖啡和蛋糕给别人会很不爽……”

“找不到工作没钱喝咖啡一样会不爽”

“………”

很有道理

“还有呢?”

“会有很奇怪的客人提很奇怪的要求把?”

“所以我每天都在忍受森哥你不是么”

“啊哈哈”

前前后后找了好几个理由都被一语中的,无情驳回。在小鬼的城墙下无功而返了数次之后,我抱着手臂往后一靠,干脆开始耍赖

“反正就是不行啦”我说“做咖啡师什么的”

“我说……森哥,难道你还没有发现么?”小鬼叹了口气,看着我的眼神有些无奈

“你刚刚一直在找反驳自己的理由,却从来没有说你讨厌或者你不想做……”

像是在等我自己想明白一样,他微微顿了几秒,然后语气变得很轻柔

“所以给自己一个尝试的机会吧”

将思考的时间留给我自己,小鬼转身走进后勤间换衣服。我坐在吧台前,盯着面前的咖啡杯默不作声,似乎有扇坚守了很久的大门被撬开了一条小缝

原因未知,不过在那一瞬间,感到自己有一点心动

脑海里浮现出昨天晚上,在地铁站一掠而过的想法。我曾希望自己能够离翼更近一点,而现在的这个选择,不知道会不会是那座缩短距离的桥

大概不仅仅算是相同的行业,相同的话题那样简单,而是更加理解彼此的,能够互相融入的生活。就像是找到了可以为之一起努力的目标,在经历了两人份的,再次的成长之后变得明确清晰,富有生机,也更加紧密

于是我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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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瓶瓶罐罐之间忙碌穿梭,研磨好的粉末投过汤匙默契地递给另一双手,萃取出美丽琥珀色的液体。刚做好的成品,不用言语就被心领意会地接了过去,轻巧地在液面上做出画一样的拉花。打烊之后的练习,温暖的指间覆盖在手掌上细心地讲述每一个流程,从生涩到行云流水,似乎也只是一眨眼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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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经历过的画面因想象而变得色彩丰富且充实起来,再次睁开眼睛,翼常用的那台硕大的咖啡机立在台子的一角低沉轰鸣,在灯光的投射下闪着星点的银光

似乎真的很妙不可言

因为小鬼的一句话,从熟悉的音乐跨进不曾尝试过的咖啡,这个动机似乎单纯得有点不太像话,也不太像我自己。我习惯于将这件事情作为重大的人生规划去考虑,需要一些理性的观点,成为支撑自己行为的理由。只有这次,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跃跃欲试的冲动,以很小的比例占据了上风,就像是快要压过杠杆的那根稻草

“我会考虑的”

小鬼回来的时候,我这样对他说

“再给我一点点时间”

“恩,等你哦”

他说,眼睛里带着笑意

“徒儿”

“喂”

话题很微妙地点到而止,放下重负的两个人在离开Mint之后去吃了很久以前就想去的一家寿司店。期间翼一直在大勺大勺地往调料碟里放着芥末,在我惊恐的眼神下吃得面不改色。我试着又往自己的碟子加了一小勺,很快被辣得眼泪鼻涕横流,喷嚏从寿司店一路打回家里

“森哥,很弱诶”

“小鬼你简直就是……怪怪怪物,啊……啊嚏!”

第二天下午,翼去了同学那里,我和阿峰则提前约好了在仓库碰头。上次定下来的曲子已经步入正轨开始排练,只剩下一些细节的地方需要商讨。离音乐节开幕满打满算还有二十天不到,能做的只有开满红色三倍速,抓紧时间加班加点将成品赶出来

“阿峰”

“哦,来了啊”

下了车,刚好碰见阿峰与乐队里的成员往仓库里搬架子鼓。我点点头,顺手帮忙拿了两个镲架,跟着进了门

“东西放在哪?”

“就里面,靠录音区角落的地方就好”

阿峰和乐队的贝司手很小心地将底鼓放下,直起身子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还有什么东西要搬么?”

“没有啦”阿峰说,吩咐贝司手去拿几瓶水来“还有一组效果器要待会才送过来”

“歌排的怎么样了?”

“前三首没什么问题了,除了《welcome to the

black parade》的那段变奏还要再改改”阿峰微微摇了摇头“其他的都差不多了”

“后四首歌都定好了么?”我问

“还没有,只定了两首”阿峰说,接过水瓶喝了几口“一首Monster一首Back in black”

“只有不到半个月了诶”

“我知道,所以先抓紧排前面的”阿峰又摇头“这事急不来”

“恩,你自己掌握好节奏就行”

毕竟不是自己在主导,阿峰自然有他自己的安排和计划。我拍了拍肩示意鼓励,将包里的谱子递过去

“桥段的地方改好了,你看看行不行吧。”

“诶?全部改好了已经?”阿峰有些惊讶地说

“恩啊”我点头

“包括那个弗里吉亚段?”

“是的”

“还有过场的多利亚?”

“恩,按你说的加了花”

“大哥你真是我亲人!”

后者一把拿过来,全部翻阅了一遍之后,眼神泛出和狼一样的绿光

“大森”他说“来我这当键盘手吧”

“你来晚了”我说

“啥?”阿峰意外地挠了挠脑袋“有别的乐队把你预定了么?”

“不是”我摇摇头

“那为什……”

“我大概找到新事业了”

“……啥?”他有些莫名“什么?”

“找到是新事业了”

“…………”

阿峰盯着我的脸看了几秒钟

“你在逗我”他说

“又不是说完全放弃编曲不做了……”

我笑笑,推开他想伸过来摸我额头的手

“只是想接触一点新事物了”

“这句话说得很像是七老八十的人”

“喂”

“所以说大森你……”沉默了几秒之后,阿峰捅了捅我,试探性地问道“找到新工作了?”

“还没有……”我想了想“不过我觉得快了”

“做什么?”

“具体的还没定,可能会去做咖啡师……”

“咖 啡 师 ?”

“恩”

我点点头,然后阿峰露出一个非常理解的表情

“干嘛笑成那样”

“没啥,大森你和翼小子真是爱得深沉,让我非常感动”

“……”

“夫妻同行应该能成为业界的一则佳话”

“……”

“相信我,你们一定会幸福的”

“……”

“对于进军咖啡领域方森先生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快去吃药”

阿峰放下不存在的话筒“嘿嘿”地笑,却忽然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白色药瓶,倒出两粒药片丢进嘴里,喝了口水咽下去

“我去……你还真有药?”我惊讶地说

“是的”阿峰一脸严肃地点头“帅比丸”

“不是逗比丸么”

“我不会乱吃你的药”

我翻了个白眼

“究竟是啥?”

“然小子维生素片”阿峰摆了摆手 “浓缩强效还没有不良反应,过去一片顶现在五片,最适合我们这种社会精英,业界劳模使用”

“过去的人真实在啊……”

“不要在意细节,来一片么?”

“不用,你自己留着吧”

我说,阿峰很遗憾地耸了耸肩,将药瓶放回包里,转身喊了一句“开工”。

虽然平时看上去吊儿郎当的(实际上也确实如此),但不得不说的是,阿峰这家伙在乐队练习的时候真的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严谨而苛刻。排练的过程基本每一次都能看到他中途喊停,临时要求重新改某一段或者把某一段全部摒弃不用,影响整体感觉的东西直接推倒重来,意外地果断决绝。我看着他和节奏吉他单独商量着solo的部分,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以前学校里一个叫辰的学长,背影重叠的一瞬间感觉两人很像

认真起来,还是挺像回事的啊~(笑)

“大森,到你了!”

“啊?!哦哦……”

发呆的时候阿峰的手指过来,我吓了一跳,赶快按下了面前的黑白键

好不容易熬到中场休息,这口巨型压力锅里的气体才放出去了一些。乐队的其他成员纷纷外出订便当或是散烟,我走到还在看乐谱的阿峰面前,将他手里的谱子拿掉,半推半拉地拉着他走出仓库放风

“那首歌还有一点就好了啊”

“等会再说!”

跑去仓库外的便利店买了两罐咖啡,两个人沿着仓库外墙上的梯子爬上了屋顶。从这个屋顶往远处看过去能看到一小片的海,在阳光下泛着璀璨的金黄色。我和阿峰顺着屋檐坐下,我将咖啡递给他,同时从袋子里拿出一包万宝路,点燃了一根叼在嘴上

“你怎么开始抽烟了?”阿峰奇怪地问“找工作压力太大?”

“不是”

我摇摇头

“上次圣诞节翼不是送了个火机给我么,我就想能不能找个理由一直带在身上”

“于是就试着学抽烟?”阿峰看了我一眼“真行”

“咳咳,这个先不说”我试着吸了一口,呛得直咳嗽“然那边你准备好了么?”

“啊?准备什么?”阿峰有些莫名

果然

我就说他会忙到把这事忘了

我有些复杂地看着他,微微叹了口气

“你少爷生日”

“啥,啥?”

“小然生日啦”我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地说“这 个 月 26 号”

“呃……完全没意识到……”

阿峰恍然,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之前太忙了所以就……”

“等,等下”

他好像终于注意到了什么,转过头与我确认

“26号?”

“没错”我点头

“和音乐节开幕同一天?”

“没错”

“……”

一阵沉默,之后是完全程度上的歇斯底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会这样啊!!”

“淡定一点,因为比赛的原因,小然也会理解的吧”

“不不不,你不明白”阿峰抓着头发说“对于恋爱中的情侣,这个世界上只有三个时间最重要:情人节,圣诞节,还有就是对方的生日。只要你能在这三天对他好,他就会忘记你其他三百六十二天的所有不好,发挥出色的话连更没羞没躁的举动都可以实现,上一垒都有可能啊!”

“所以你的目的是上一垒?”

“这不是重点!”

阿峰收回一脸可惜的表情摆了摆手

“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然小子就会非常沮丧非常缺爱,部分非典型的傲娇属在这样的打击下会质疑对方的感情,最后演变成冰山属,那样的话再攻略就难了啊!”

“所以你还是想上一垒”

“都说了不是重点了!”

阿峰毫无底气地咆哮着,我耸耸肩,露出一个“好自为之”的表情给他

“总之,我和翼已经准备好生日礼物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说“虽然我不觉得你有空余的时间去挑礼物……”

“大森……”

“少来,自己想办法”

“爷爷”

“你葫芦娃?”

“拜托,别见死不救啊……”阿峰将手指竖成小人的样子朝我跪下“为了我的幸福”

“确切地说是为了你的一垒……”我瞥了他一眼“这种事情就是要本人去想去做才有意义啊,不然就算是别人的心意了,你只是付了个钱或者出了点力而已。”

“可是你知道我走不开啊”

“你为什么一定要走开?”

阿峰愣了一下,有些奇怪地看着我

“礼物最好是能保存很久的,这样一来只要看到就会想起当时的场景,想起自己怎样被人关心过,爱过……”我说,将手里的咖啡喝完“所以不管是什么,本质上来说只要能保存很久刻得很深,就是美好而有价值的赠予不是么”

“所以……呢?”

“给他一些买不到的东西吧”我笑

“唔……”

阿峰听完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犹豫着问我

“经历也可以么”

“当然”

“Nice!”这货打了个响指“我去把然小子的表演服换成女装”

“咳咳咳咳……”

我将刚吸进去的烟全部咳了出来

“喂!”

“很难忘吧,而且饱眼福,一举两得”

“我要是然小子我就在台上把琴砸了揍你”

“女装不好么?”

“好你妹!回去排练!”

我说,将烟捻灭爬下屋顶

练习一直持续到晚上八点半,在改动微调了无数次之后,已定的歌曲基本上已经完全妥当,只剩下两首候补曲目的空缺阿峰说晚点再定。

这段时间没日没夜的努力终于有了效果,参与其中的每一个人都很高兴。没有人想马上回家,在收工之后打了两辆车直奔烧烤摊,庆祝阶段胜利。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自然有着说不完的话题和段子,阿峰那晚喝的有些多,到了后半段一边自称着“朕”,一边勾着贝司手的脖子说要把建宁公主许配给他,谁都拦不住。

拿着酒杯看着这一切,我想起自己和Jerry他们当年的场景,鼻子有一点点酸。

那包烟最后还是塞给了乐队里的其他家伙分着抽,我尝试了很多次,还是受不了那种呛人的烟味。小鬼送的Zippo最后还是装饰性大过了实用性,心里却一点都不觉得可惜,就像之前对阿峰说的一样,送的东西不重要,因为它只是唤醒记忆的一个媒介,记忆美好,它就美好。

“别喝太多,记得早点回家哦”

手机听筒里响起熟悉的声音,我点点头,看着天空中皎洁的月亮,觉得自己似乎也并不是一无所有。

“知道啦”

对于我而言,白天的事情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只凭小鬼的一句话,真的就够了么?

大概是的

那句话,并非压在天秤上,可有可无的一根稻草

而是实实在在的,决定走向的沉甸甸的秤砣

He means a lot

Or maybe everything

3

忙到暗无天日的日子在两个星期之后终于告一段落。Bluster

foreast摇滚音乐节开幕,大大小小的海报贴满全城,从各个地区赶来的人络绎不绝,仅仅是第一天便已是万人空巷的场景

与翼所参加的咖啡师大赛有所不同,出于半个业内人的身份的关系,我对于这场摇滚音乐节相较起来要更熟悉一点。作为与blueberry齐名的两大音乐节(俗称2B),bluster

foreast几乎是所有摇滚乐手渴望展示的平台。除去每年都会邀请的,在圈子里极富盛名的摇滚团体到场指点演出之外,各路大牌的唱片公司和录音室也会派代表前来挖人。一夜成名的故事不只是虚构,数不清的乐队从这里发迹,即使之后依然存活的数量剧减,也使之成为了很多乐手眼中,迈向风光和成功的跳板

上次和Jerry参加bluster foreast已经是两年前的事,对于听众而言是听觉盛宴的庆典,对于乐手而言却是压迫神经的车轮战。根据以往的安排,第一天公演的五首歌结束之后,队伍会根据听众的投票进行排位,末位淘汰制的情况下只有前八的乐队能够进到第二轮演出,进而随机抽签,在给定主题的情况下进行选曲改编,二次公演。在这之后是媒体和录音室打分,选出排名前三的乐队在一周之后演绎原创作品以角逐最终的冠军。这一过程的艰辛只有经历者才能体会,在这里累到倒头就睡的情况可不只是简单的书面夸张而已

所以,这大概也就能解释为何阿峰和然在开幕前一星期,会出现完全电话关机,整日找不到人的状态

“翼,你转的我头都晕了”

晃动的人影在面前徘徊个不停,我尝试着无视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将手里的报纸放下

“坐下吧,音乐节要傍晚才正式呢”

“我知道,可是就是静不下来诶”少年焦躁地摇头,拉了把椅子在我面前坐下“森哥你说,万一演出有失误怎么办?那么多人也不知道小然会不会怯场……还有设备,也都有好好检查过没?”

“好啦好啦,正主都不一定担心,你瞎操心什么”我摆摆手,示意他冷静“相信他们啦,这种事情他们会搞定的”

“看人挑担不吃力哦……”

“说什么呢,你森哥我好歹也是拿过季军的人好么”我哼了一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还是这两家伙的前辈呢”

“那森哥,你以前上bluster

foreast的时候有紧张过么?”翼问

“我啊……”

我摸了摸下巴,很仔细地想了想

“好像没有”

“没有?”小鬼怀疑地看了我一眼“真的么?”

“真的啦,因为我一直到上场前都还在睡”

“喂”

“啊哈哈,不过这个是实话啦” 我耸了耸肩,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

“音乐节演出的强度很大,而且日程都掐得非常紧,时间有限。前一晚通宵改谱,第二天睡两个小时直到上场的情况太多了,所以除了音符之外,那段时间里脑子里基本都是一片空白,在台上的时候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弹什么就稀里糊涂地结束了,最后终演的时候连幕都忘了谢。”

“不会吧,这么累啊?”

“恩”

“那峰哥和小然他们……”

“放心啦“

朝翼笑笑,我伸出手指将他的眉头捋平

“之前已经帮忙把最难解决的部分已经弄掉了,剩下的都是些需要微调的细节了。只要阿峰他们发挥稳定一点的话,进第二轮是妥妥的事哦”

“真的?”

“森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我说,少年迟疑地点点头,却还是显得有些担心

“总之我们还是早点去啦,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的吧”

“恩,那吃完饭我们就……”

“到那边再吃,有简餐便当的”

“诶?

“快去换衣服”

“可,可是在家里吃不是更……”

“吃什么,走啦!”

不容置疑地将我拉出了家门,少年态度坚决,一点要做饭的意思也没有。无奈之下我给然打了电话,告知我们会提前到,顺便嘱咐他取演出便当的时候记得多领两份

“森哥,打不到车怎么办啊”

“小鬼你往路边站一点,再露个大腿说不定就……”

“喂”

少年瞪了我一眼,挥了挥小小的拳头

站了很久结果仍旧没有空车来,两个人最后还是坐了地铁去。因为音乐节的关系朝这个方向走的人流很多,挤在晃来晃去的车厢里的感觉,有点像住进沙丁鱼罐头

“翼拉紧我哦,不要乱……”

茫茫人群之中我努力地回过头嘱咐,却发现自己正拽着一只略大的手

“森哥,我在这里啦”角落里小鬼很努力地忍着笑,朝我摆摆手

“呃……”

我抬头,对上某个大叔淳朴的眼神

“小哥你的手很暖和”

“谢……谢”

“握着还挺舒服”

“实在抱歉”

对面笑了,我扯扯嘴,然后迅速地甩掉欧吉桑的手

和然打电话的时候那边似乎正在调音,为了不给对方添麻烦,我和翼没让然来接,决定自己走到会场后台去。提前到场的人不少,宽广的草坪上已经地坐满了一半。各个摇滚club的旗帜插在这座小山的四周,五颜六色地随风飘扬。激情的粉丝们排在通道两侧呐喊,我拉着翼往前走,不一会手里就被塞了各种海报和荧光棒。

“请支持boost乐队!”

“好的”

“冷玫瑰乐队请多关注!”

“恩啊”

“三叉戟乐队的主唱是个妹子!”

“谢谢我知道了”

“啦啦啦德玛西亚!”

“………”

大哥你不在一个次元里喂

在这种人多而嘈杂的环境中很容易迷失,我一边拉着翼一边努力地抬头辨认着方向,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在这里啦!”

然远远地招着手向我们跑过来,身上穿着一件映着黑色火焰的长袖卫衣

“森哥,小翼~”

“真是的,我都说了不要来接了啊……”

“嘿嘿……”少年气喘吁吁地跑到跟前,有些不好意思地摸着头“有点担心啦”

我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指了指对方身上的衣服

“一会要穿着这个上台吗?”

“啊,恩”然小子愣了一下,点点头很小声地说“那家伙给买的……”

“很合适诶”

“嘛……才没有”少年不自然地扯了扯袖子“颜色不好看,尺码买大了一号,袖子也有点长……”

翼轻轻地咳嗽了几下,看着对面少年脸上的红晕笑出了声

“总,总之先去后台啦,其他事情晚点再说”

有些嗔怪地看了翼一眼,然不由分说地扭头,拉着前者的手往回走

给演出者准备的区域,与其说是后台倒不如说是后场更为合适。舞台布景后面,一片极大的空地被划分成不同的区域,支起了大大小小的帐篷。参赛乐队按照自己的编号,在帐篷里进行演出准备,大牌的艺人们则有特殊封闭的候场场所。

阿峰他们拿到的是8号,也就是排在第八出场。这个排位说起来比较尴尬,既没有靠前的先入为主,也没有压轴的印象深刻。听众的记忆在乐队的轮换之间不断被刷新,能被记住,大概就是阿峰现在最大的目标

虽然那家伙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

“大森,今天的发型和我这张帅脸是不是很配!“

这是进入帐篷之后听到的第一句话。阿峰顶着发丝矗立的鸡冠头问,身上穿着夸张垫肩的演出斗篷

“挫爆了”我说

“你一定是在嫉妒”后者轻哼了一声“翼小子觉得呢”

“还蛮帅……的”

“果然孩子是不会说谎的”

“……”

我和然同时翻了个白眼

“所以,已经准备妥当了么?”

“恩,当然”

阿峰点了点头,听出了我话里的一语双关

“万事俱备,只等开场”

广播里响起乐队负责人开会的通知,阿峰将琴上完油交给贝司手,点点头走出了帐篷。剩下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的差不多,然将领来的便当交给我和翼,自己找了个角落靠着小睡。

这几天的劳累似乎真的累积得太多,以至于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下然小子也能安稳入睡,我和翼相互看了看,会意地一笑,示意周围的人尽量小声,别把睡梦中的然吵醒

“峰哥他们一定会成功的,对吧?”翼小声地说,伸手捋了一下然额前的刘海

“恩”我点头“绝对”

时间指向下午五点

所有参演者最后候场准备,观众区域已经变成一片人海。我看着阿峰背上吉他,安抚似地刮了刮然因紧张而皱起的鼻子

“上场前有要说的么”我问

“恩……大概有”阿峰想了一下,笑了

“可不可以待会为我上台献个花?”

“……哦”

“不是你,是翼小子”

“再见不送”

我将少年护到身后,阿峰大笑,伸手和我击了个掌

“庆功宴见”

“恩,说好了”

赛区清场,我与翼回到观众区,从志愿者手里领来橙红色的荧光棒。与爵士音乐节典雅神秘的深蓝色不同,充满激情的暖色才是摇滚的主色调。喜爱rock and roll的老老少少共同挥舞着,在逐渐加深的夜幕之下构成一片火焰一般的橙色灯海

“感觉怎么样”

我低头问道,周围很嘈杂所以不得不加大声音。翼一直给人感觉是很安静很温和的孩子,所以我有点担心他会不会适应这种场面

“还不错啦”少年说,看着激动的人群和周围的荧光棒笑了笑“有点像FFF团聚会”

“噗,描述满分”

几次呼吸的时间之后,遮住舞台的大幕徐徐拉开,气浪一般高昂尖锐的吉他声伴随着呐喊声响起,在万人的见证下擦出能够点燃全场的火花

“You guys are ready to rock?!”

场面犹如油水相遇一般沸腾起来,橙红色荧光海洋映衬之下,舞台上终于出现了开场乐队的身影,我向前抬头张望着希望看清今年嘉宾的模样,却在下一秒听见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应全场呼喊似地唱出第一个音符

“Ricky was a yong boy he had a heart of stone……”

J……Jerry?!!

我惊呼出声,目光中Jerry背着一把红黑色的schecter出现在台上,身边站着东部最好的金属乐队,在灯光下显得无比耀眼

“They said he loved adventure ricky’s the wild one.

He married trouble and had a courtship with a gun”

依然还是个人标志性的嗓音,听上去似乎比两年前沙哑了一些。不过那双眼神我确定,仍带着没有磨灭的信仰,附带一丝新添的自由和洒脱

“这货……还真是闲不下来啊……”

我喃喃地说,惊讶之后是释怀,还有由衷的高兴

“声音好像在哪听过啊”发呆的时候身边传来了翼的声音,小鬼踮着脚尖努力张望了几次,最后却还是无奈地摇头,转过头向我求证“是谁在唱?”

“Jerry ”我说“身边是verland”

“诶?!”小鬼瞪大了眼睛“Jerry哥?”

“恩”

“那个主唱哥哥?”

“没错”

前者张了张嘴,转过头努力地想看透前面的人群。我微微笑了一下,捕捉到少年眼里小小的一丝不甘心

“翼,上来”我说

“诶?”

“上来啦”

我弯下腰,指了指肩示意小鬼骑上去。

“呃”少年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往后退了一步“还…还是算了吧……这里人太……”

“想那么多干什么,我起身咯”

“森…哇啊!”

不顾翼的犹豫,我抓住小鬼的脚踝让他骑在肩头,起身站了起来。从人群构成的森林到视野开阔的山峰,肩上的小鬼似是没有重量的轻,被我后仰着吓唬了几下之后牢牢地环抱住了脖子

“真的是Jerry哥啊”

“恩”

身后似乎有人不满地哼哼,被我以声音太吵的缘故直接无视。舞台上的演出已经进入到高潮,Jerry手上的琴发出野马脱缰似的推弦声,在升调后唱完最后一个音符。台前安放的冷焰火喷射而起,似是将所有压缩的激情一并释放出来。即使是隔得很远,我仍能看到舞台上Jerry脸上桀骜而自信的笑,这样的笑我只在很久以前看过,那时候,我们第一次闯进bluster forest的决赛

“WE GUYS ROCK!”

他吼,我也跟着吼,完了抬头看看肩上的翼,这孩子冲我眨了眨眼,将手指放进嘴里吹了个口哨

“感谢Verland乐队的高水准的精彩演出,很荣幸和各位合作,谢谢各位”

乐曲声减弱,Jerry将吉他放下,变戏法似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红色领结,在全场会意的笑声中戴上。直到这时我才反应过来,这家伙不仅是今年的开场者,还兼职了主持的身份,报幕和暖场,在某些程度上抢尽了所有乐队的风头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卖艺又卖笑啊(喂)

“那么,同样感谢各位Rocker来到Bluster forest音乐节。这里是摇滚者的狂欢夜,考虑到之后的场面可能会变得很难控制,所以请买错票的观众在留下身边姑娘电话之后提前从右边离场,谢谢合作”

适时幽默的语句换来人群的哄笑,Jerry在微笑中伸出手打了个响指,将全场的灯光调暗,只留一束追光灯打在身上。

“那么,我的时间就先到这里,接下来交给今天出场的第一支乐队”

顿了顿,他报出一个对我们俩而言都很熟悉的名字

“K”

舞台上方的灯光重新亮起,赤金色的光幕让乐队权杖一般的Logo显得更加抢眼。这是绝对的老牌乐队,进入决赛的那一次也正是这些人从我们手中拿走了最终的奖杯。说这些人似乎有些不太妥当,至少据我所知的,K内部的人员流动便有三次,他们拿奖之后并没有像其他胜出者一样光彩,成员更迭和创作瓶颈使他们很快没落,因此这次的卷土重来大概也是寻求再次出头的举措

对于我而言,看到他们的心理其实还挺复杂。当年比赛后那口咽不下的气仍然存在,和他们同时竞争的我们却已经各奔东西。所谓的有心无力大概就是这种感觉,轻狂摇滚的心思依然存在,只是时间使得身份和立场变得不同。Jerry和K选择走下去,我选择暂时离开,团里的其他人选择妥协……或许会让人觉得惋惜,觉得困惑,但这一切很难说究竟谁对谁错。我们追求的东西就像树杈一样分离开来,这只是一个选择罢了,这些问题没有答案,更没有正确答案

音乐再次响起,主唱在连续的小调琶音之后缓缓开口。台下的人静静地听,直到跟着旋律进入主节奏段,如同从平静的港口驶入风暴骇浪。这种先抑后扬的演奏风格一向是K的拿手好戏,即使过去那么长时间也还是一样

“好厉害……”肩上的翼发出低低的感叹,在歌曲结束后由衷地鼓着掌

“恩啊”我点点头“再怎么样也是当年的冠军队伍啊”

“冠军?!”

翼惊讶地抬头看了看,语气变得有些担忧起来“那峰哥他们……”

“放心”

我笑笑,拍了拍少年的小腿

“那家伙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这是褒义的意思么……”

“不要在意细节”

五首歌全部唱完,与下一组乐队交换了位置,K那种丝毫不输开场的,让人印象极深的气场却似乎仍笼罩在上空,或多或少地给后者的演出效果打了折扣。就像一开始所说的,先入为主的印象很重要,因为接下来的每一组成员都会拿来与之比较。胜过或持平的变得不太突出,不如和不及的,则变得更加糟糕。听众的评判等级在K出场之后往上提了不止一个等地,如果不是在某方面特别突出的话,接下来的表演再怎样精彩也只能沦为走过场的角色

但是即使是这样,我也没有告诉小鬼,自己的对阿峰完全不担心

因为我在他手里,放了一张黑桃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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